“秀英,昨晚中彩没?我中了四百呢!”
预报说有台风,秀英的小门面今天是不能开档了。送走上学的两个孩子,她刚到阳台晾衣,就从楼下小巷里传来了“大喇叭”得意的招呼声。
“大喇叭”是这个巷子里人们给她的浑号,这不仅因为她嘴巴大嗓门大,还有她的直性子,存不住话。因而大家给了她这个外号。她也不生气,还挺自豪的,说做人就得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秀英本不想搭话,装着没听见,低着头拎着水。可“大喇叭”快走过秀英家的出租房时又得意地抛出了一句:我说我有感觉吧,你昨天听了我的买兔子多好。
“怎么,昨晚你又买六合彩了?”
“……”
“秀英啊!我说过不要去跟别人凑那个热闹,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告呢?”
“大家都在买,生意又不好,你又不想想办法——”
“生意再不好也不要买。买六合彩生意就好了?我不是一直在忙吗?”
“我还不是想中——”
“……”
泥水匠曾文今天不用上班,一听说老婆又在买六合彩,连觉也睡不安了,一骨碌坐了起来。
老婆在语言方面特有天分,待人接物嘴儿又甜,来粤做小生意没几个月就能听懂粤语,甚至能说简单的白话了。加上勤奋、利索,因而生意不错。可是后来不知何故渐渐差了。老婆对于那么几元几元地赚钱也渐渐有点麻木了,看到本地的大叔、大婶常常到附近的地下六合彩庄主那里兑钱。心里也开始痒痒了
开始时秀英只能尝试跟庄,中了几回尝到了甜头胆儿也就大了,于是自作主张押大的,可好几回都没中了。曾文一直反对,他觉得浑财揣不稳。
“中,中,中,你中了几回?钱都种到别人口袋里去了吧?”曾文一边穿着T恤一边数落起来。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女人也不退让。
“你那是为了家?你那是败家!”
“我怎么败家了?啊!你看这个市场,谁不买彩票?谁没有中过彩?我不是也中过几次吗?”
“你那叫中奖?十亏一中,老本都不知道亏了多少了!”
“谁说我亏了老本?两个孩子要读书,房租、吃喝拉撒都是我的钱,你还拿了一分钱出来啦?”
“我没出钱?!没错,我是没出钱,可我们不是说好了的。我赚的钱要存了付首付吗?”
“首付,首付!什么狗屁首付,越存越涨,哪一年才能付得起?”
“那也不能乱用,要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反正我没拿你的钱就行——”
“没错,那是你赚的钱,可那也是辛辛苦苦一毛一毛赚来的。也不能随意乱花,要跟我商量啊!”
“什么都要跟你商量,我又不是小孩子?用自己的钱还做不了主吗?”
“什么?你的钱还分你我?你的钱就不是我的钱?难道你想——”
“我想怎么啦,我说的就是实话。”
“那你——混账!”曾文气得狠狠地踹了一下门才冒出了后两个字。
“你才混账!”秀英毫不示弱。曾文怒眼圆睁,嘴唇哆嗦了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转身就准备下楼。
“走,你走!我也不管啦!”秀英见老公离家,把晾衣杆使劲一扔,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爸,您去哪?我们今天也放假呢!”楼梯口传来了大女儿甜甜的叫声。秀英赶忙擦净泪水,走进了厨房。
“妈,看我买了什么?”大女儿一进客厅就兴奋地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秀英强装笑脸“买了什么?”
这时,读二年级的弟弟也低着头走了进来。
大女儿偏不说,看了看弟弟,“弟,你说。”
“姐姐说今天爸爸在家,我们一起包饺子吃。”秀英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忙掩饰地接过塑料袋低下了头。
“妈,昨晚我看电视说深圳、珠海已经通知放假,我就想广州也许今天会放假,所以我没有吃早餐,可弟弟不听,他吃了两块钱。所以我就买了两块钱的饺子皮,五块钱的瘦肉,一块钱的韭菜,您看够不够?”
“够了,够了。”
“好啰,好啰!这下可以写作文啰!”弟弟欢呼起来。
一直装着扫地的曾文这时问到:“写什么?”
“老师叫我们写《我的家》,我就写我们一家包饺子,姐,你说行不?”
“行!你还要写一写爸爸妈妈为了我们这个家辛苦地工作。”
“那你要教我写。”“好的。”
曾文和秀英默默地听着,都不敢看女儿,使劲地憋着,可泪珠还是不听话地悄悄滚了出来……
江左秋,南海区作协会员,佛山市作协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及小说评论与报告文学散见于《南海文艺》《岭南文学》《西南作家》《喜剧世界》《小小说大世界》《黄海文学》《荆州文学》《襄阳晚报》《河源日报》《羊城晚报》《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优秀作品入选国内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