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穿过夕阳的针眼（组诗）——郭杰广

 陈石匠

 

他在禅城凿石

也在词语里敲山震虎

他说

每一块石头

都可以请出佛像

只要去除多余的慈悲

 

徐铁匠

 

他把祖传的手艺烧红

无非是，把一块铁

敲成骨头，打成人形

给它磕头……

他把一炉生铁，煮熟

用重锤，砸出一口口血

砸出淡饭粗茶

砸出命运里锋利的贫穷

 

河流穿过夕阳的针眼

 

独自凝视古郡，一些词语

浮现，如流水潺潺

生命不过是一个譬喻

一代代人，被浪花裹挟命运

苍穹空无一物，大地上

奔腾着马匹和中年货车

这些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原是

存活在宋朝镜像里的金沙

此时，河流穿过夕阳的针眼

太多的人间旧事，需要缝合

一处地名，看起来，多像

航道里的船只，风帆上的补丁

 

把一个词拆开

 

把它拆开，拆成金和沙子

词就会宽敞，口号就有了落脚地方

装得下许多流水和俗世

渡口将变得寂寞，不再摆渡旧句

 

浮云在地图上行走

如衣服。大地的创可贴

远处。落日，沉入水中

一枚暗红的铆钉

已提前把词的头痛取走

 

 

倒水河

 

落日。倒水河，像洒金的宣纸

是哪个，把石头教育得如此圆滑

听说，上游写诗的卢卫平，已从

一行绝句，漂流至大海……

 

夕光如盐。河畔的倒影

书写着老街的过往与新鲜

 

秋风一凉，泛起念想

河水停靠着黄昏。岸那边有人

一边和成群鸡鸭说家常话

一边穿过干净的暮色，倾听

 

我们知道，一不小心

流水就会把那些方言、故事

运往外地。被弦歌抑或记忆的浪花

卷走。隐去涛声的夜晚，多么寂静

我不知道，泼出去的水

什么时候才能倒回汪集街，也许

一半已抵达，一半还在奔跑

 

 

在河口

 

我的孤独，像文塔

我的忧虑，像察院街

我的愧疚，像生锈的记忆

只有一座城池，才能放得下

这是我一次次

如落日般，触角伸进历史的原因

邮局门口，站着回忆的老者

半江桥并没有留下音讯和遗言

河水从旧海关门前流走

仿佛一条尚未修复的拉链……

是的，所有三江汇流的秘密

在河口，所有的事物

都是大地的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