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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去的牧歌里追问你的芳名————中国陶瓷艺术大师何惠娟“田园风情”动物陶塑系列作品赏析——杨晓明

发布时间: 2020-01-08 16:15:00   作者:   来源: 市文联

光阴似箭,回首间落叶总飘零如笺;时光如梭,沉默时相思已堆积成卷。这一本被岁月收集又被尘埃覆盖、被人们珍藏又被人们淡忘的诗卷,只要偶尔接受阳光或月色的翻阅,都足以让所有沉睡的画面纷纷复活:湖光山色下的阡陌交错,炊烟袅袅里的鸡犬相闻……那是每一个人梦牵魂绕的家园,也是渐渐瘦削带骨的故乡,在守候青葱的卑微岁月里,这种与我们一起相依为命的乡土美学,曾经为漂泊的灵魂安放了多少温暖的慰藉啊!所以当蛰伏于内心的音讯无法如约交换,我站在那些被平庸或黯淡叠加的日子边缘,多么渴望那一声远去的牧笛,能够带领我穿过这片封存的记忆,并且在春风再度的路口,重遇那些飞扬于尘土中的熟悉歌谣……

田园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是谁也阻挡不了那些寻根的脚步。不断远行,并在脚下发现无数艺术散布的足迹,对于中国陶瓷艺术大师何惠娟来说,神奇的大自然总是一个诗意密布和灵感丛生的地方,以致于在她不倦的旅途中,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或许便能够在细腻的内心里标示出色彩分明的段落;而一次情感的风声,也足以在成型的陶塑中留下余音回绕的旋律!

南国陶都石湾的秋天,空气里开始荡漾着一丝丝怡然的凉意。此刻,阳光透过窗棂,开始悄悄地铺泻在何惠娟大师的栩之陶艺工作室中,她正在给一个古旧的陶器插上一束新鲜的百合花,娴熟的动作好像在演绎一种古老的仪式,清秀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容,而一双习惯编织诗意的纤纤玉手,仿佛携带着一种生命的清风,顷刻间便鲜活了里里外外那些平静无声的时光……在弥漫着茶香、花香以及陶土气息的氛围中,我们有关陶塑的话题,似乎也沾满了田园的情结和远方的寄望。她一脸真诚地承认,亲近大自然是其天性使然,她的很多创作灵感都是来源于大自然无私的供养。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会创造出无数令人惊异的美。置身其中的我就像一个行吟者,每当我俯拾起那些令我怦然心动的韵脚和句子,这些大数据便不断地在脑海里串联:刚穿过春暖花开的时节,就偶遇夏日雨后的彩虹,正沉思在红叶斜落的秋天,又抵达瑞雪飘飞的冬季……然后我把这些经历提取出来,删繁就简,便成为献给动物世界和大自然的诗篇。”在石湾长大的何惠娟从小就对泥巴有着亲切的感情,她开始以动物作为学习陶塑的主要题材,一直认真学习揣摩石湾动物陶塑名家区乾、曾良的佳作,并从中汲取艺术营养。后来有缘成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曾良的入室弟子,深得“鹰王”真传,入乎其里而出乎其外,擅长动物陶塑,具见其师之风范。作品别开新面,融入乡风野趣,意趣盎然,蕴涵乡土气息,极富诗情画意,于朴雅大气中见细腻传神。新塑的动物作品皆因有情有趣而各具灵性,清新脱俗,栩栩如生,以物喻人,别具一格。

何惠娟喜欢旅行,热爱摄影,一直也钟情山乡野谷,迷恋大自然的花鸟虫鱼。为了更准确地刻画动物的神态、造型,感受大自然中的恣意舒展和翱翔的动植物,她总能将山水、山野的神韵带入创作之中,并将满腔热情投入到田园花鸟的学习、研究,以女性细致的生活观和审美观,创作了一系列具有浓郁生活情趣的系列作品。在题材上,何惠娟选择了“田园风情”这个亲和性极强的主题,以展现亲情、爱情、友情、乡情等方面入手,并在“石湾公仔”单一的动物造型特性之外,加入了融入山水、山野韵味的独特布景和情感寄托。从此就开始在那些拒绝人为看守的风景中,独自低吟轻唱着属于自己的田园诗篇:

《春晖》——将春风和春雨的心意收进行囊,在一缕春光的指引下,何惠娟来到了细雨迷蒙的千年瑶寨,并看见了依山而建的瑶寨由蜿蜒而上的石阶贯通其间,山泉顺势而下,斑驳的青砖房翘角飞檐,古树葱茏,鸟语花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顺着阶梯拾级而上,她来到山顶的一户人家,此人家用枯木野藤作为护院的篱笆,门前栽有数棵高大的马尾松,其下灌木葱郁、杂草丛生一扇虚掩的木门似乎在等待着远方的来客。趋前探看,忽然听见一群母鸡受惊发出“咯咯”的叫声,原来院子里养着一大群羽毛油光可鉴的母鸡,它们鲜活灵动的色彩顿时把枯黄的灌木丛点缀得五彩缤纷和充满生气。因此,塑造一件子母鸡的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成型,她决定用陶塑,将这充满温情的一幕,安顿在这个芳菲无限的季节怀抱里。作品完成后,我分明看见春天的花语刚刚越过了家园的篱笆,将阳光下相偎相依的亲情镜像,深深地镶嵌在我们记忆的最深处,并亘久地散发着民间温馨的述说。

《夏雨初霁》——这是一个触手可摸的夏日神话。在某个空气清新怡人的早晨,带着新芽初露的心事,何惠娟穿过了繁华的闹市,在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雨中,开启了她羽翼般轻盈的想象:因为从微信朋友圈里得知,一对游弋于环湖花园里形影不离的“神雕侠侣”——鸭子,引发了她乐此不疲的追踪。回到创作室之后,她开始用一些新鲜的陶土词汇,为我们敲开了隐藏在雨水后面的温柔目光:夏天雨后的山野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阳光的折射下摇曳着七彩的光芒;田园的瓜果和蔬菜仿佛喝够了这天赐的甘泉,纷纷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态。偶尔一阵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掠过那段不为人知的时光,将闲适的惬意写满于两只鸭子那半眯着的眼睛里。而在那块历经流水冲刷而成的“泥骨”上,它们引首四顾,元气充沛的眼神透出生命的光彩;它们微张的双唇,尽情地享受雨后的舒爽和倾诉着对这个时节的赞叹。作品荣获轻工联合会主办的2017年“国匠杯”金奖。

《山居秋韵》——栽种于何惠娟家里阳台下的数棵高大茂盛的桂花树,每当秋天来临,总会为其派生出一种别样的心情,淡黄色的桂花间或飘落在院墙的石缝里,却也顺应了清风无意的安排,令作品透露出一种浓浓的秋韵。花开一茬又一茬,满地的暗香在月色中氤氲浮动,一次次缠绕着她那颗容易感动的心。而此刻的山野间,簇拥着因岁月多情而残留依旧的老屋,又开始酝酿出一派清闲平易的勃勃生机:不知是哪一户人家散养着一群鸡,一声声的鸣叫仿若天籁的清唱,在这个恬静的午后勾起了阳光般透彻的无限温情。山里人家放养的鸡天生野性,时常会栖息在横斜的树干或者石墙之上,为平常的山居生活平添了无限的生趣。而一只翩然而至的小鸟则属神来之笔,它和公鸡、母鸡在形体上的对比和构图上的呼应颇有奇趣,而一声天外之音的问候,则将山居那种幽远、宁静的气氛推向极致,也将大自然的和谐表现得淋漓尽致。丈夫林志强因而诗意大发:“风乍起,丝丝微凉,又是清秋。望天宇,星月相守。忽飘来灵犀一点,诗意漫游。但见得,凤栖高垒,山雀啁啾。花落人闲思无尽,易放难收,祈愿捏塑长留。”——隐藏在陶塑中的意境和愿望流露无遗。作品荣获广东省第六届陶瓷艺术设计创新大赛暨第四届广东省陶瓷艺术精品展金奖。

《冬雪恋曲》——漫天的飞雪,无疑为古今不变的承诺展开了宽广的想象空间,也为不远处明媚春光的到来预留了抵达的伏笔:我一直相信,直到铅华尽洗的时候,你一定会带领我走向梦中常常惦记的雪色年华。在无数次怀旧的乐曲中,我们彼此取暖,用缠绵的情话去构筑回忆的壁炉,来保存那些黑夜滚烫的话题;我们彻夜未眠,不就是为了等待那双白雪的纤手,如期敲响我们共同期待的黎明吗!从此以后,南国冬天的清晨,熟悉的音乐总会亲密无间地陪伴着梦里清晰的布景,直到白雪掩盖了世上所有的浮华,温暖的霞光将会映彻出两串相偎相依的脚印……连谦虚寡言的丈夫志强也为此感慨不已:“昨夜长风吹玉笛,绮梦接天明,晨雾初开,看云淡天青,澄川一鉴,瑞雪晶莹,翠羽芳华缱绻,回眸不语。一双碧影成佳构。”夫唱妇随的作品背后,已经明确地向我们道出了作品的能指——“冬雪恋曲,歌颂爱情”。作品在2014年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上获得“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奖”金奖。

《喜临门》——在沉思的芬芳里,百转千回的啼唱,总会让你忘却那些滔滔的雄辩,那是天然去雕饰的声音,那是拒绝矫情造作的吟唱,那是让你渴望拥抱美好未来的亲切提示。在陶塑中翩跹而来的翅膀,羽化了何惠娟质朴的祈望和深情的祝福,从两相对望的喜鹊口中,我们也可以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世界最真挚的密语:爱,需要表达,爱,更需要传递。这是她在获得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后的第一件限量作品,表达的是事业(树叶)有成、开门红(石的色调)、欢乐长寿(喜鹊寿石)和获得省大师称号后那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喜悦。作品荣获“传承与创新”——中国工艺美术作品展金奖。

《诗情画意》——自从把缱绻的白云寄给蓝天,你便开始期待十月赤诚的枫叶,能够再度点燃远方寂寞的晚霞。作别萋萋的芳草地,盈盈的水袖常常在梦里留下倩影;穿过幽幽的菊花台,相信你一定会沿着缤纷的落英,凭一袭花香找到来时的小径。当所有的秋色都沉淀在澄澈明净的湖水之中,悠游于我心湖的天鹅哟,我不知道这种温馨的追随究竟历经了多少个春秋,只知道当诗情画意的血液穿过五谷杂陈的骨肉,我至今依然在一缕尚未消散的炊烟里独自回味:那时候你的眼眸里,究竟隐藏着怎样一番令我迷恋的秋水长天!作品荣获2011年第二届佛山市工艺美术创新市长奖金奖,在2012年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上获得“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奖”金奖。

《天长地久》——鸳鸯是爱情的象征,也是痴情的化身。是曾经的初遇,惊艳了如水的年华,还是彼此的牵挂,温暖了怀里的岁月。一池装满了四季流水的荷塘中,垂首自顾的荷叶正在经历着从青涩到成熟的轮回。是的,我们都清楚,渐渐明晰的叶脉已经交代出所有爱恋的纹样,也已经透露出我们曾经的契约:在这里,共同等待花开的消息;或许到远方,一起寻找落叶的音讯。所以,我余温尚存的掌心里,至今还握着那段销魂蚀骨的相恋。如果情景需要再度重演,我将会在你柔软的呼吸里,毫不犹豫地交换季节的杯盏;如果故事还需重构结局,我依然希望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作品荣获广东省第二届陶瓷艺术设计创新大赛金奖。

《枯木新雏》——一段奇特的枯木,该隐藏着多少古旧的回忆。当所有的青葱和绚丽都回归原来的平静,当漫长的岁月开始收容了华丽的光斑,呈现着单一泥土本色的旧址,很容易地让我们遁入了哲学般的深刻意境。与师傅曾良雄浑大气的塑鹰手法不同,在女性情感的呵护下,何惠娟塑造了母鹰陪伴四只雏鹰的亲情画面。最特别的是,她把作品的重点留给了眼睛——那就是鹰心灵的窗户,是让人容易产生共鸣和想象的目光,通过鹰的眼睛,让人们去洞悉前方无法预知的世界:所有的生存都有变数,只有永恒的母爱——无需设防!当忧愁弥漫在情感的天空,总有一双爱的翅膀,为我们拭亮眼里恹倦的星光。作品寓意含蓄内敛、情韵细腻自然,一线排开而又相互呼应的布局,则体现了作者收放自如的造型功力。

《旭日东升》——曾经在一段日子里,我总是习惯一个人在黄昏里,深情地哼唱着挽留落日的咏叹调,然后在沉寂的午夜中,独自缅怀着那寄居于黑暗中的一腔衷肠。直到你的出现,我开始觉得生命的意义就是和你,在月色准备隐退、在潮汐还没有醒来的时分,一起静静地站在巍巍的高山上,迎接每一次由光明拉开的序幕。然后在彼此的对望中,感受流水对大地的赞美是如此激情洋溢,感受阳光对大海的分段是如此大胆狂热。红釉与蓝釉的交汇,让作品充满了强烈的视线冲击力,海与山的对望定格了永恒,而天与地的缝合处,则孕育着无限的希望……作品荣获广东省第五届陶瓷艺术设计创新大赛暨第三届广东省陶瓷艺术精品展金奖。

《年年有余》——堪称是何惠娟为数不多的一件充满哲理性的作品,从亲情和友情的浓厚情感中出走,它颠覆了雕塑中常用的具象手法,深刻的寓意里大胆地道出她对那些耳熟能详的俗语的理解和颠覆,显示了一位女性陶艺家“舍小情趣而求大境界”的“野心”。两只鱼鹰站在礁石上眺望,在这个作品的创作中,她赋予了鱼鹰人格,从理想化地追求物质享受的“年年有鱼”,诗化为追求心灵感受的“年年有余”,那才是内心追求的永恒的满足。鱼鹰为什么不是洋洋得意地叼着鱼,而是悠然自得地在礁石上听涛观海呢?从物质享受到精神富有的提升及追求,代表了作者诗化了的艺术感受,可谓舍小求大的最高境界。希望作者以后能够更多地在喜闻乐见的喧嚣里,用自己丰沛而独特的诗情,去推开那一扇意境更加博大深邃的艺术之门。作品荣获第九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金奖,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

翻阅着叠印在何惠娟旅行照片里的映像,让人可以轻易地看出她对大自然的深情神往:有时天青日朗,富有层次感的林木,显得色彩浓烈而厚重;有时流水清冽澄澈,宝蓝色的水面上泛着鳞鳞金光,山间的石头、野草和灌木也摇曳多姿,顾盼含情。在这些凝固画图中,骆驼、牛、马、羊群散落其间,鸡鸭游走、猫犬追逐……而苔痕斑驳的石头上,一片片摇晃的光影,正在殷勤地裁剪并珍藏着那些让她为之感动和留恋的过往痕迹。她有时候会出现在风景里,而更多的时候,我相信她应该是站在故事的背后……

传统的艺术一直都在努力强调人与天地间的和谐,以及人在与自然的亲和中达成的愉悦默契。纵观何大师的田园风情”动物陶塑系列作品,我同样发现荡漾其中的一种怡然自得的艺术风度:那是一颗盛产丰盈诗意的内心,那是一种缀满无限浪漫的情怀,那也是一个总是伴随着至和至美的深远境界!

千年的云水依旧流转,千年的山林依旧常在。只是那些散落在故园的音符和韵律,还会不会为下一次偶遇,谱写出将被熟知的新曲,然后在一次次的吟唱中,慢慢沉淀成无尽的思念和眷恋呢?踱步于城市夜晚的街道,一阵阵萧索的秋风掠过了纷纷扬扬的落叶,其实谁都不会去追问它们的初衷,正如谁也许不清楚自己的归宿,只是在它们飘落的那一刻,我仿佛为自己找到了继续前行的答案:作为大自然的信徒和田园的守望者,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只要心怀一丝牵挂,我都会在过眼云烟的古道上,一路追随你的行踪;只要手握一线寄望,我也会在渐渐远去的牧歌里,不断追问你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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