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较真的诗歌,天才的木头与天才的木匠的较真,让《最后的木匠》孤傲而决绝。
在国人的语境里,“材”“才”两用。“天生我材(才)必有用”之“材”与“才”即相通。这么说来,对此诗的理解就简单了,木匠面对的“材”即诗人面对的“才”?
是,也不尽然。
我们先从先入为主的“材”开始。
很不幸,终于轮到当木匠的“我”,赶上的却是“无树可伐”“无材可用”的时代,“太多太多的麻木”“太多太多的朽木”,木匠何为?
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但却是真实的困窘。怎么办?“来吧钢锯,我愿献出内心之屑”,最后的好木,以献出内心之屑的方式成就好木匠;“来吧刨刀,向我颠狂的/思想索要刨花”,最后的好材,以祭出脑袋的决绝,飞扬思想的刨花——“直到脑海上的浪花朵朵/反扑正在蝶泳的木头”。
这时,我们要注意“蝶泳的木头”,这不是大胆的想象,而是全诗的一个诗眼,透过这个隐秘的诗眼,我们方得以窥见隐秘的真相。
这隐秘的真相就是:我为何较真;什么宝座可以让我成为王。
至此,我们便从表层的伸手可触的物质层面的“材”,而慢慢进入高于物质的精神层面的“才”了。这“才”,已经不仅仅是人才的“才”了。
面对“蝶泳的木头”的花哨、轻佻与虚荣,作为“不可一世的天才”,却要“凿孔见光”,并且以童年苦难的回忆“做一把独椅”。这把独椅,是低调地沉潜之天才的宝座,本真的宝座,它可以让我成为王。
独坐本真的宝座,就是独自与麻木和朽败较真——拒绝麻木与朽败,坚守离群索居的孤傲。
“可能我是/用太阳作墨斗,给天空和/大地弹线,一直较真的那个人”。这个“较真”,是王者的较真:一个不可一世的宝座,成就着不可一世的王者。
当然,这个“不可一世”和“王”,其实就是独善其身与强大自身,是不与麻木与朽木为伍的清高和决绝品质。
这种质地的“材”与“才”,已经是时代的稀缺品了。
附诗歌原作
最后的木匠
高世现
这世上已无树可伐
太多太多的麻木
今天终于轮到我当木匠
斧伐丁丁,横向我身
感到恶心为止
一个好木匠需先得好木
来吧钢锯,我愿献出内心之屑
这世上已无材可用
太多太多的朽木
来吧刨刀,向我颠狂的
思想索要刨花——
直到脑海上的浪花朵朵
反扑正在蝶泳的木头
再给我不可一世的天才
凿孔见光:然后取我一段
童年苦难的回忆开槽——
做一把独椅,留给自己
这就是宝座,它可以
让我成为王。可能我是
用太阳作墨斗,给天空和
大地弹线,一直较真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