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酒醉后的穿越》、《相生相克》、《解梦》、《今夜俩无眠》，是圣月小说的题目，读完，才惊觉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散文，而小说比散文更切入现实，关注世相，尤其展示官场文化图，揭示黑厚学之谜，现实意义非同寻常。换句话说，与散文比较，他的小说更有穿透力。而且隐约觉得，他把《红楼梦》一些表现手法运用到小说中，譬如象征、隐喻、对比等，使阅读更有曲径通幽，柳暗花明之感。
试以《一次酒醉后的穿越》为例，谈谈圣月小说创作的四个特点，权当读后感。
第一心理活动描写到位，情节裁剪自然，人物形象丰满。多篇作品中都非常突出，《一次酒醉后的穿越》写一位官场小吏志宏，陪上级领导吃饭，拼酒后醉倒在火车站。故事以近似梦游的情节展开，将主人公志宏多年生活的几个重要事件串连起来，追求、希冀、执着、幻灭等交织在他的人生中。而小说场景只有两个：火车站、酒桌。酒桌只是背景，火车站才是小说落墨所在。我以为，火车站很有象征意味：人来人往、互不相识、发生和消失、出发和抵达、开始和结束，火车站还是一个情感寄托的地方，悲欢离合总在这里上演。志宏身处这个特殊的地方，对自己十几年生活做了一次非理性回顾，因为非理性，所以无序、天马行空。在这种貌似混乱的状态中，借助主人公酒意未醒神思恍惚，作者把种种不解、困惑以心理活动的形式一一抛出，其中蕴藏作者对生活的考量，对现实的思考。
在《穿越》中，志宏被偷这个情节前后出现两次。第一次是走出校门求职，在火车站附近的廉价旅馆，钱没了，衣服没了，志宏差点崩溃，最后爱情挽救了他，什么都没了，还有一个温热怀抱。第二次依然在火车站被偷，钱包、手机、手表都没了，幸好还记得回家的路，还有家里的妻子。半夜里摸回家后，却遭到妻子的嗔怪……两次被偷，间隔十几年，其社会治安形势依然严峻。这两个相同情节的描写，凸显我们生活处境的恶劣，表现作者对社会现实的高度关注。更重要的，两次被偷后妻子（女友）的不同态度，侧面表现人物关系的微妙变化，以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和盘托出谋一官半职忠孝不能两全的苦恼。
第二洞察官场百态，保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官场文化谙熟，使他描写举重若轻，描写入木三分。身在官场几十年，对公职人员的执着、责任、精诚和官场的尔虞我诈、谄媚势利等了解之深。当然，其笔墨最终指向的并非《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黑幕”、“怪相”，而是呈现正面、积极的社会意义。对官场文化的谙熟，各种人物描写活龙活现，尤其对官场百态与潜规则的描写，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及思考，显示了圣月的精神高度和责任感。《穿越》所写故事没有明显的冲突，但每一步都隐藏着矛盾对立，明暗、进退、高低、新旧、大小，特别是诗性与人性、浪漫与现实、爱情与生活，都随着情节逐一展开。特别对酒场上敬酒的规矩，上下级之间的周旋，迎来送往的微妙，等等，这些来自身边生活的描写，长镜头般，把普通人不甚了解的场景慢慢拉近，呈现，暴露，让人窥测光怪陆离的官场形态。
第三诗歌的选用和穿插恰到好处。第一首、第二首表现主人公志宏对爱情矢志不移的追求，“定然有一盏/为我点亮”、“真想这样/壮怀激烈”，肯定，绝对，带着激情和梦幻，一往无前的爱情；第二首，依然表达志宏对爱情的向往，可是，分明有点迷茫，对现实的疑惑；第四首也是最后一首，已经超越情诗的范畴，我们可以把它当成志宏对生活的追问，对自己与这个社会互相纠缠的无奈，志宏甚至怀疑自己写过的诗：“是我写的吗？”整篇小说到最后，我读出两个字，妥协。即便你有火山爆发般激情和勇气，把当年的校花揽入怀里，可面对这个世界时，在爱情和生活之间寻找平衡时，你就只能妥协。或者说，诗性最终服从了理性，诗性果然敌不过现实，也挽救不了生活。套用一句话，官场生涯就是一把杀猪刀，能将一个诗人改造为庸人。原以为，《穿越》的结尾惊心动魄，谁知却云淡风轻，出人意表。再次体现作者的匠心。
《穿越》诗歌的选用如晴空之彩云，如旱地之清水，使这种枯燥的题材显得丰润和亲和，也让志宏某局长这个社会角色，有了更多的人性之美。
第四语言出彩。某些配角人物的描写也很出彩，一句话、一个小动作，人物马上活了。《穿越》中范主任在下属来敬酒时，举杯如报告般说“此地应该有掌声”，半戏谑半命令，这真是官场“官人” 的绝妙画像，寥寥几笔，印象深刻。
近年来，“官场小说”进入畅销书视野，作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创作流派，拥有相当分量的读者。圣月这些小说，是否也属官场小说呢？作为直面现实的创作，其思想的高度和艺术的深度，并非一朝一夕所达。圣月国学修养深湛，宦海生涯不浅，加上对《红楼梦》等古典文学多年研读，此次小试牛刀，我们眼前一亮，若潜心创作，必有惊喜和惊艳迭出。
我们期待着。
2014年3月5日
（赵芳芳，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佛山市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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