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哪得清如许——圣月系列小说读后感--静 溪

圣月先生的小说，虽是牛刀小试，却令人惊叹于他深厚的文字功底和文学创作力。先生在连续刊发了五题之后，今又写了短篇小说《钟主任“钉了”》。读后，回味无穷，不吐不快。略谈一点心得，试图解读先生题意。

圣月先生数十载官场生涯，谙熟官场文化。他的小说能准确把握时代脉搏，揭示社会矛盾冲突本质，在有意无意间揭示了官场的程序、规则，反映了他对官场的深刻体验和领悟。《钟主任“钉了”》、《相生相克》等多篇官场小说，把当今社会困绕官员的难点问题，诸如维稳，信访怪圈，领导随意上马“脸子工程”及“打太极”等现状，展现得淋漓尽致。读者通过他的笔触，看到了基层公务员的现状与风貌。

《钟主任“钉了”》写的是一场“毋米粥”。省委主管信访综治工作的吴常委，一天带着亲自制作的一份“信访矛盾调解流程图”，来到四水市三洲区搞调研，要求在三洲区选一个镇建设“矛盾调解中心”试点。最后选中了东江镇。吴常委要求四十天把试点搞起来，当地领导则承诺三十日内完成任务。而具体任务最终落实到钟主任——东江镇综治办副主任身上。

故事开篇以钟主任神经兮兮地背诵吴常委的讲话开始，以倒叙的手法，描写了钟主任在完成这些“拿梯子登天”的任务时，遭遇的一系列奇闻怪事，如破禁忌开工动土、为达目的打擦边球申请批地、安排警察按住上访村民等等。最终上级的“秀”做完了，交办的任务完成了，但是更大的麻烦事又在等着他。于是，他莫名其妙地死于自己的坐骑内……

小说主人公钟主任，是基层公务员的一个典型代表。他谨小慎微，为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废寝忘餐，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但回头看去，所做工作，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上级领导的脸子工程、拍脑袋工程，于百姓、于社会丝毫无益。小说的批判意味尽在其中。这充分体现了一个作家对执政党执政现实的思考。尽管小说描写的是个体形象，但体现的是一个群体，一种制度，具有非常典型的意义。基层公务员工作在第一线，他们直接承受着当代执政的所有压力。他们执政成功与否，与执政党的命运已紧密相连。只有站到时代高度上，熟悉生活，关注现实，具有深邃的思想水平，才能如此准确把握。

读圣月先生的小说，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是，构思奇妙。布局谋篇，波澜起伏。先生的小说，大多以倒叙的手法开篇，抛给读者一个悬念，紧紧地吸引住你，让你随着他的叙述，走进故事。像《今夜俩无眠》：“秀霞在南风宾馆一二0三房踯躅，团团转如热锅里的蚂蚁，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到了凌时一点，她下决心躺下来睡觉。......事情就这么个偶然，多好的心情，一个不慎，糟糕透了。刚才还风和日丽，转眼就狂风暴雨了。命运就这样捉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秀霞焦虑成这样？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读者的心，不由得你不紧随着作者一步步往前探个究竟。这样一种曲径通幽、引人入胜的格局，岂不是独具匠心？而小说的结局更是不落俗套，出人意表。钟主任（《钟主任“钉了”》）怕鬼见鬼，在吴常委对试点工作表示高度赞赏的时刻，来了一班上访的村民，吴常委表示他们的案子他包了。致使钟主任功亏一篑。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是钟主任无法摆平的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当下，多有媒体报道官员贪腐事发，或摊上大事无法摆平，或自缢，或跳楼，成为热门。按照通俗的思路，钟主任的死法难脱臼穴，大多走向跳楼或自缢，认为这样才符合读者品味。但作者却偏为他安排了一种未知的死法：早晨被发现死在车里。他杀？自杀？天谴？意外？没有定论，众说纷纭。给读者留下了无限想像空间。正是古人所谓之“疑结”。“结如撞钟，清音有余”。而当区委副书记何平（《就是不一样》）因咳嗽到医院看病时，得到邓院长的特殊照顾。小说一路铺垫，描写全院所有与他病情有关的紧要或不紧要的人物，都对他尊敬有加，还被安排进“装饰尊贵、圣洁、静谧的贵宾厅”里。致使何副书记洋洋自得，认为当上了一方父母官，自己便与那些“在嚣嚣嚷嚷的大厅里，排队挂号、排队候诊、排队检查、排队结帐、排队注射、排队拿药……”被“小孩子的哭声，救护车的呜鸣，推着急救病人平推车的么喝，叫喊拿药付款号码的喇叭声杂乱声”折腾个半死的芸芸众生，“就是不一样”。并由此想起了老首长的高论：“‘人’是一撇一捺构成的，一划高一划低，因此人是不平等的，平等就不再是人了；但人是需要支撑的，人不支撑，缺少一划也就不是人了。”由衷地感叹人的不平等，为自己的高人一等而沾沾自喜。正在此时，他被无意告知，这个“贵宾厅”是安置非典病人的地方！从人上人突变为待死的重病号。角色的突然转换，令何副书记大惊失色，更让读者忍俊不禁。“尺水兴波”，喜剧效果兀现。这样的情节设计，既体现了作者在构思上匠心独具，这样的人生无常的痛感结局，也传达了先生对人生和官场的深刻领悟。

圣月先生的散文，写得飘逸、洒脱、豁达，如行云流水，如骏马驰疆，备受赞誉。先生从散文领域转战小说领域，同样让人惊叹于他的文字功底，一点不逊色于他的散文。在小说叙事中，圣月先生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接近生活，笔调更为轻松欢快，收放自如，还带了那么一点冷幽默。官场应酬少不了酒。先生的小说里有不少喝酒的场面。如写何平喝酒（《就是不一样》）、志宏喝酒（《解梦》、《一次酒醉后的穿越》），无论写景状物，抑或对话描写，都十分生动，有声有色。数笔勾画，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便跃然纸上。同时，它又像一组长镜头，把读者陌生且愿意了解的领域拉近，将官场百态和潜规则展现无遗。

圣月先生的小说，有意地使用了一些地方方言和俚语。如《钟主任‘钉了’》、《早晨植树，黄昏锯板》、《斧头敲凿凿敲木》、《有碗说碗有碟说碟》等等，使小说与现实更为贴近，就像一串串华美洁白的珍珠，散落在金色海滩，闪烁耀眼。

先生国学底蕴深厚，作文经年，“胸具炉锤”。小说创作，乃厚积薄发，一起步就企及高原，令人仰望。“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小说的精彩和精致，就这样炼成。